数十日舟车劳顿,风荷这一觉直睡到曦光浅照,到底没能实现自己的豪情壮志。
nv郎恃宠生娇,起身时懒懒地张开双臂,使唤道:“哥哥,穿衣裳。”
卫漪见她娇气,用手指往她肩上推了一推,nv郎作势向后歪倒,卫漪连忙又将人抱住,只见她粲然一笑,“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十分懒怠?”
“nv郎明知故问。”他一边明嗔暗喜,一边给她仔细穿着衣裳。
穿好了,她又瘫下去,慢悠悠道:“我这小郎君天生命好,哥哥太疼我,养成了一副懒骨头,怎么办呀,以后娶不成娘子了。”
她这般可ai,卫漪也喜欢与她玩闹,顺着她道:“娶我。”
“不成呢。”
“为何?”
“我喜欢活泼娇俏的小娘子,如你这般的,太过端庄矜持了些。”
他闻言却走了,风荷以为给他说恼了,忙坐起身想下床去哄,但是一时找不到鞋子,只得坐在床边眼巴巴等着。
片刻后人回来了,牵起她的手放在鬓边,那儿簪了一枝桂花,他似嗔似怨道:“这样可够娇俏?合了小郎君的心意吗?”
“娇俏娇俏!”nv郎被哄得心花怒放,连声道:“娶你娶你!”
两人玩闹了一个早晨,才起身往西湖去,是时秋烟曦微,放棹湖中,只见得天容水se、千山晕碧。
那划船之人是一位老翁,带着他豆蔻年华的小孙nv,上船时风荷将才买来的桂花饼分了她一半,便惹了少nv春思,躲在老翁身后,总偷偷望她。老翁瞧见也不点破,笑道:“小玉,给两位郎君倒些茶来。”
小玉红了脸,依言倒了碗茶水,捧到风荷面前,“这碗粗糙,还请哥哥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风荷爽朗地接过茶,一饮而尽,又将碗递回去,眉眼间笑意舒然从容,小玉偷看了一眼,又匆匆垂下眼帘,红着脸去拢耳畔的鬓发。
风荷笑道:“阿翁和小玉妹妹晚上也划船吗?”
“嗯,晚上会点着灯,月亮照在湖上,也很好看。”nv孩的声音轻轻的,似羞似怯,她想起从前划船时听一位nv郎念过的诗,看着风荷的衣摆,温温吞吞地念来——“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
她没有念过书,却也知道明月皎皎,许多人都喜欢西湖的月,她想,他也会喜欢的。
风荷将她的诗接了下去,“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星星,也很好看,像哥哥的眼睛。”
风荷笑着贴到她耳畔,说了个秘密,小玉的眼睛蓦然一亮,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风荷却被他的哥哥拉走了。
“哥哥?”卫漪一听到这声“哥哥”,心里又酸又涩,把她x口披风的系带解开,又重新系了个结,生y道:“风大,弟弟不要着凉了。”
风荷这才想起一直只有自己在说话,便向祖孙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兄长,小玉,你也可以叫他哥哥。”
小玉低着头,轻声道:“兄长好。”
风荷拍了拍卫漪的手,坐到小玉身边去,问她下雪时这湖会是什么模样,小玉说下雪时水和天一样的白,风荷又问春夏时是何模样,小玉说春夏的湖是一块绿玉。
最后船靠了岸,两人才依依惜别。
小玉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想着皎皎明月、历历繁星,又想起她们两人的秘密,“我不是哥哥,我是姐姐,还有我的眼睛,明年春天就能看见了。”
来时金钏霞枝,寥寥数日,凄雨便将残馥摧败。风荷一早与客栈的掌柜道了别,上了马车,悠悠行了片刻,在繁华的街心停下,车夫在外边道:“郎君,我们到了。”
这一趟行程卫漪并不曾提过,风荷却并未觉得惊讶,见他许久不言,便主动牵住他的手,温然一笑,“哥哥,我们过去呀。”
那是杭州城最负盛名的一家医馆,坐堂的老大夫誉满杏林,自有回春之术。
看过风荷的眼睛,却摇头叹气。
风荷笑道:“先生觉得已是山穷水尽?”
“老夫心笨手拙,郎君再往别处再走,也许便能寻到柳暗花明了。”
风荷回首向卫漪道:“哥哥,我们去别处再看看吧。”
她并未过分失落,仿佛看见或看不见都是寻常事,她走在前面,步子轻快,偶尔侧身与他说话,浅青se披风的衣摆便随之漾出一道柔波。
“哥哥,你说我们到江陵时,是不是能见到雪?”
“是……”
她装作没听见他声音中的哽咽,自顾自柔声道:“再过些时日,江宁也该下雪了。”
一月之后,两人到了江陵,恰是大雪那日。
是时乱云垂暮,风催天寒,然并未落雪,听舟渡的老翁说,今冬是暖冬,雪来的晚,郎君若要观雪,还须等上半月。
因着天寒风急,两人只在正午时去深街窄巷中走一走,其余的时间都躲在客栈里,围着红泥火炉煮茶,一晃便是数十日过去。
这日午后,风荷裹着毛茸茸的青se斗篷从外面回来,扑进卫漪怀里,她抬起头,眸中若有繁星,惊喜道:“哥哥,方才我听楼下的一位阿嬷说,城东有家医馆的老大夫,弘化年间曾在g0ng中任太医令,那他岂不就是师父的师父,是我的师公?”
他乡遇故知,可真是一件喜事。
卫漪见她神采飞扬,温柔地牵住她的手,道:“也是我的师公。”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见他!”
风荷拉着他,风风火火地赶往城东,拜见过那位老大夫后,风荷欣喜问道:“老先生在g0ng中医署时,可认得一位名唤关遥的nv医?”
那苍颜白发的老者闻言似有一丝慌乱,不知该如何作答,风荷心一凉,复又问道:“先生是弘化几年的太医令?”
他喏喏不答,风荷心下便了然——这哪里是她的师公?分明是个骗子!
当即转身便走,她气愠心燥,步子迈得急,险些撞到旁人,卫漪连忙轻声去哄:“nv郎不气,我们再不见他了。”
风荷委屈,“哥哥,方才我是真的很高兴,我还想着,若能给师父捎一封信回去,她一定也高兴,谁知竟是个招摇撞骗的!”
她神情低落,伸出双臂,可怜兮兮道:“哥哥,我好难过,抱抱我吧。”
卫漪再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将她抱住,“不要怕,我会一直在。”
卫漪背着nv郎离开了医馆,来时天尚晴,这时却飘起了软白轻絮,冬宜密雪,有碎玉声,日暮天寒,长街两畔门扉禁闭,青石上留下浅薄的行人足迹。
风荷把斗篷往两人身上裹了裹,喃喃道:“没关系的,哥哥,江陵还有好多医馆,我们去别处,一家一家地看,还有好多,好多呢……”
十二月初,寻遍江陵,未果。
往洛yan,又一程风雪,未果。
遂辗转至汴京。
舟车劳顿,风荷在汴京的客栈睡了两日,才略养足了些jg神,明瓦窗外风雪声簌簌,卫漪还在她身边睡着,风荷去0他的脸,顺着眉骨,向下,触到一片cha0sh。
小笨蛋,你又在偷偷哭了。
她想起许久前的那个秋夜,他吻着她的眼睛,声音哽咽,一遍又一遍地说:“姐姐,我会让你看见的……”
这小郎君,好笨,以为她睡着了,才敢将心事说出来。
彼时她的耳朵还只能听见一点声音,忽近忽远的,似是在窗外,似是在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