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林雾一亦步亦趋跟在林落水身后送他回房间，林落水只随口提了一句分手的事，林雾一眉眼弯弯朝他温柔地笑着，“嗯，知道了。”

看上去对这件事并不在意，林落水没有多想也不愿再提了。

临近新年，氛围热闹欢庆，林落水也被感染，他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父母身边，每一次团聚都来之不不易且弥足珍贵。

如今李满更是天天和他腻在一起，每天对他各种揉搓。

平静生活中的唯一波澜是来自宋词的一条讯息。

林落水的朋友圈很小，目前交流最多的就是两位室友。宋雨霁和沈酌之经常会为他分享生活中的趣事，林落水从来不觉得厌烦。

那件事之后他在面对宋雨霁时的态度其实是有点奇怪和难堪的，可是宋雨霁在那之后徐徐说了很多道歉的话，他本就不生气况且那件事也不是宋雨霁的错，总之两人的关系又恢复成了之前那样。

宋词的消息出现在聊天框时他怔愣了会儿，花了点时间才回想起他们是何时加上的好友。

那次在医院分别后，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聊天框一直空空如也，此时突兀地冒出宋词发出的一句话:新年快乐。

还没到新年，这句话显得格外奇怪。

天色已晚，林落水透过房间的落地窗能看到远处绚烂的烟花，他窝在沙发里回想着自己所知的关于宋词的一切。

他们并不相熟，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0619说过宋词离开后是去出国治病，他不知道他去了哪个国家，也不知道具体治什么病。

他对宋词的记忆已经模糊，曾经痛苦的回忆也激不起丁点波澜。

林落水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沙发角落里拿了个软乎乎的玩偶抱在怀里。

指尖轻点缓缓打出一句话，发送。

“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只是礼貌性承接他上面那句祝福语的回应。

“能打视频吗？”

林落水:？

这句话更奇怪，两人的关系显然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

林落水正在组织婉拒的语言，但下一秒宋词的视频申请就发了过来，他手指一顿想要挂断却没想到点到了接听。

林落水:……

他轻叹一口气认命把手机抬起，那张让宋词魂牵梦萦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之中。

时隔数月，宋词设想过无数次他们再次相见的场景，却没料到竟然如此草率。

他的病反反复复，化疗物疗折磨得人痛不欲生，马上就要做手术了，成功率低到可怕。他掰着手指算时间，在临近新年时提前发送那句“新年快乐”。

宋词散漫乖张活了半辈子，却在面对林落水时一再失语，他抿着苍白的唇，扶了扶头上戴着的毛线帽，只轻轻哑着嗓子喊道:“林落水……”

林落水轻轻应了声，也礼尚往来念出他的名字。

宋词那里的背景很明显是医院，他还穿着病号服，戴了顶不太符合他个性的毛茸茸的毛线帽。他瘦了很多，空荡的病号服遮不住形销骨立的身躯，浓密乌黑的眉毛压着单薄的眼型，还是曾经熟悉的凶。

两人相顾无言。

林落水将手臂放在玩偶上，背靠沙发，很轻松自然的姿势，暖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精致的面容如神祗般圣明。

宋词就这样目不转睛看着他，他在梦中见过他无数次，一遍遍听那首歌从不厌烦，他的人生冗长又短暂，在从林落水身边离开后，他再也找不回完整的自己。

“林落水……水水……”

他又开始喊林落水的名字，微微含着笑低头，眉眼彻底放松，显出难得的一丝温柔。

宋词还是没有说别的话，这个突兀的视频通话好像仅仅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两人不可能这样一直耗着，林落水思酌着想问问他的病，又觉得这是别人的隐私不能随意窥探，他拿不准主意只试着开口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宋词的状态明显很不好，这句话太多余、太苍白了。

但是宋词却好像很开心。

他又笑了起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很不好，过得很不好……”

他絮絮叨叨讲着自己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治病的经历，“我自己瞒着我爸出来的，但是医生还是他给我找的，很早很早之前就找好了，不过我之前一直不愿意来……医生给我检查身体，很生气，说自己不想活的人他也救不活……”

宋词抬头看了林落水一眼，看出了他眼神里淡淡的担忧，又安慰起了他，“他就是跟我开玩笑，气我过来的时间有点晚，不过肯定会好好帮我治病的，别担心了，笑一笑。”

他不忍看他皱着眉头的模样，哄了他很久只希望他能开心点。

“唉——”宋词很夸张的叹了口气，故作轻松转移话题，“我去看了雪、去海边看了日出、去了游乐园，那群小孩子一直盯着我看，会不会是觉得我幼稚，嗯……还有很多很多，拍了很多照片，过段时间发给你看……”

林落水轻轻应了声，“不幼稚的，我还没去过游乐园，等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去，两个人别人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林落水说着话时专注认真，两人目光交错，他那双好看精致的眼里柔情似水，宋词看着他却半晌不知作何反应。

他好像为宋词许下了一个未来，一个存在他们两人的未来。

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滴下，宋词狼狈地移开眼，他抬手擦了擦眼泪，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多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可是在面对林落水时，他仿佛失了所有伪装，勉强砌起的高墙轻而易举溃不成军。

他不想让林落水等太久，止住眼泪就急着抬头道，“好，等我好了就立马回国，我们一起去游乐园。”

他眼眶还是红的，脸颊消瘦，只剩下黑色的瞳孔亮着点光。

林落水不敢问宋词的病，就在他许下那个承诺后，许久未出现的0619毫不留情戳破了宋词的谎言。

冰冷的系统是一串数据，轻易计算出宋词痊愈的可能性，极低的概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高级系统0619像是从来不会出错的数字，但是说出的话并非机械般无情。

它先是告诉林落水这个既定的事实，然后又否认自己计算出的结果，“实际上痊愈的可能性比这个概率高很多，环境、身体素质、心态……还有许多因素都会产生影响……水水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0619不会生病，甚至不会死亡，哪怕被销毁，再次更新出厂后它依旧是“0619”。

但是他能感受到林落水的情绪，然后用自己不太高明的方式笨拙地安慰他。

毫无破绽的系统有了程序失误，他可以不是“0619”，但必须属于林落水。

宋词又笑着，他装的风轻云淡，舍不得挂掉视频，开始给林落水讲自己治病的事，他皱着眉佯装调侃自己，“那医生还非要我把头发都剃光，我都怀疑他是在暗戳戳报复我……”

宋词将毛线帽摘下，“是不是很难看，不过我……”

“不难看，宋词，不难看的，”宋词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强颜欢笑的表情又多难看，人在面对生死时有太多身不由己，林落水只能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去宽慰他，“宋词，会没事的，你好好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还有更好的未来。”

他点了点头，“我会的，”宋词声音哽咽，终于说出了这次视频的原委，“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