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崇皇都此时人山人海。
街口巷道中还在不断的涌来人群,向主道旁汇聚。
汹涌不息,人头攒动。
人们无一不想一见忌域之地深处的异兽是何模样,更想瞻仰战无不胜忌域将军的盛世风采。
城门大开。
一列战马拖着裹盖黑色罩布骇然大物缓缓驶来。
所有人的脸上布满惊撼之色,一时间,鸦雀无声。
“天佑阎崇啊!天佑阎崇!”
一人声打破了沉陷的静止。
紧接着,声浪迭起:
“天佑阎崇!”
“天佑阎崇!”
人潮沸腾之际直入云霄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人们挥舞着手中的愿牌,向道路上投撒着欢庆的花支彩缎。
“忌域将军神勇盖世!”
“忌域将军威武!”
不绝于耳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伤兵的车辇快马加鞭从旁道驶去。
跟随其后的忌域军所剩无几,奇怪的是除了领骑在前的忌域将军外,所有士兵身上都捆着绳索,如同获罪之人。
万人拥戴的忌域将军身着玄色重甲,冠盔遮去了大半的面容。
只显出一双空洞失神的深邃瞳眸。
仿若一切欢庆喝彩都与他无关。
王宫中忌域军的接风仪式在第二日晨。
长途艰辛,忌域将军重伤未愈,归朝后特嘱回府休养。
可秦蛮并未回府,而是就在归朝当日穿着沾落着风尘的战甲,身骑溅着血色的战马直接进入了王宫之中。
王宫议事殿的大门被打开。
伴着金属战甲的沉重落响,萦绕着血腥气息的高大身影从门外走进。
来的人并未通报,几乎是擅闯般的打断了议事殿里的声音。
主座上,小满一身规整朝服正坐其中。
殿堂下,各部理事几人纷纷转身向殿门的方向投去目光。
“接风仪式是在明日。秦将军这是记错了时间?”
小满傲然仰首,狭着清丽的眸高扬道。
秦蛮并无回应。
空然无光的双眼与她相视这一刻充盈着杂乱无章的纠葛。
靴甲的每一步闷响声都迫得人神弦紧绷。
几位理事向两旁退让开来,将中央让出了一行阔道,看着秦蛮走向前来。
至此,他依旧一言不发。
只是望着高座上的帝王,目色深重。
理事几人面面相觑,深知议会恐怕暂时无法继续,一同身行辞礼后,退步离开了议事殿。
沉寂在两个人之间逐渐发酵。
她原本威意的眸光在只剩二人时变得冰寒刺骨。她短短一瞬的蹙眉并不明晰,却分毫无差的被他捕捉到了眼里。
他似被那冰寒刺痛,欲言又止下,沉落着眸以礼道:
“臣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言落,秦蛮脱下了头上的冠盔。
高束的长发倾落在他的身后,俊毅的脸庞甚往时憔悴了几分。
他单膝跪地,将冠盔放落在旁,从腰间抽出了一卷染着血色的薄纸,捧于身前。
“归朝时军中出现反叛者,冒陛下之名,要取臣的性命。”
方才还放肆而为的闯入议事殿,目无礼法,毫无敬畏的与她相视。
现在像是忽而记起来二人的尊卑身份。礼数周到,垂首低眸不再敢直视帝王天颜。
小满无意于他的转变,只是漠然哼笑着。
她笑自己计划不够缜密,没能真能要了他的命。
也笑秦蛮愚蠢至极,到底是真就什么都看不透,还是不愿相信事实如此。
也罢。
一个奴人,前半生在水深火热里求生存都尚且竭力。
哪有多余的心思去参透人心。
小满起身,步步走下台阶,走到了他的身前。
她取下他手中之物。步于烛台旁,将那卷薄纸浸入了火光之中。
火焰吞噬着斑驳的纸卷,灰烬带着未熄的光点飘散四落。
驻旗之战大胜,带回稀世玄矿,现又立惊世丰功。
世人唾弃的奴将,如今已被世人景仰。
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一步步爬到了让她畏惧的位置,身上罩着盛世威名,她却计划失败让他活着回到了阎崇。
一旦踏入了这道城门。
秦蛮就再难斩除。
玄矿炼制的玄晶战甲异常坚硬,普通利器皆不能伤其分毫。
她要他褪脱下防御。
她要他松落下戒备。
她再度走到他身前时,伸出纤柔的指,触在他的眉心,沿着那深红的奴印,划过他挺立的鼻梁。
他鼻息稍沉,颤抖着的睫毛却始终不敢抬眼再望向她,索性紧闭着双眼。
“把你的战甲脱了。”
秦蛮不及抬眼。
她小巧的手撑扶在他的胸膛上,那柔润的唇抵吻而来。
他胆怯于她竖起的高墙,即便在她的亲近之下也不敢逾矩。
炙热的吻烧得他头脑发懵,垂于身侧的双手试图抬起靠近她,却迟迟畏惧得频频退缩。
他任由她撬启,入侵。
逐渐让她的气息占据着他的口腔。
津液交织缠连,他再难自控去持态端礼。
“陛下……”
波澜氤氲的眸渴求的望着她:
“臣,能碰您吗?”
他像一只家犬,卑微祈求着征得主人的回应。
她舔舐着他发红的耳沿,气音撩拨:
“把你的战甲脱了,你就能碰我。”
一袭重物落地。
他拥过她的腰肢,将她嵌入怀中。
她环着他的颈,再度覆上了唇。
这一次,他不在矜守,义无反顾的点燃了被禁锢的热烈。
他的仅存的薄衣上还湿着血色,她抽解下他腰间的系绳,褪下了最后的遮掩。棉带缠了他遍体,她将手轻轻抵在他跳动的心位。
她只需拔出腰间的匕首。
朝这里奋力捅刺。
一切都会了结。
“我好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他吻着她白皙的侧颈,压抑着深喘,哑声轻慢。
“对不起,我真的太想你了,我真的太想你了……”
零落在她耳间的情语催生着她的绮望。
他的触摸,他的气息,他的吻,无一不惑乱着她秉持的理智。
她抽出悬在腰间的利刃。
迫使自己凝聚着逐渐涣散的力气。
抬手一瞬——
匕首捅刺入他的胸膛。
这是她第一次怀着杀心,亲手欲夺人性命。
所憾她的力量被情欲驱散得所剩无几,刺入他胸膛的匕首仅仅过半。
这一刀下去,还没能断了他的气……
秦蛮身躯一颤,静止之下再无动作。
拥着她的双臂渐渐松离,他垂头望着她握着刀柄的手。
鲜血潺潺流出,将沾着陈旧血色的棉带再次染成鲜红。
她厉色的眸迎上他浸满悲意的视线。
连同话语之间都尽是寒凉:
“秦蛮,要取你性命的不是别人,的确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