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你。”
李化吉听出来谢夫人这是一种暗示,示意她速速顺着这个台阶,准备一个专门用来谈交心事的‘密室’,将谢夫人体面地请进去,好说些真正的体己话。
李化吉不想辜负谢夫人的好意,道:“多谢母亲关心,我的身子无碍,只是请大夫来看看月事,郎君想要我为他怀个孩子。”
她适时地做出个害羞的模样。
谢夫人闻言却大为震动,狐疑地看着李化吉:“三郎当真这般说?他可是一向最讨厌孩子。”
谢狁抚在她的小腹上说想要个孩子的场景恐怖得李化吉永世难忘,她怎么可能记错。
李化吉也用一个新妇该有的怀疑目光看着谢夫人:“郎君很讨厌孩子吗?可昨晚的确是他主动提出要一个孩子。”
谢夫人倒不瞒李化吉,这毕竟是关于谢府香火延续的大事,而在她看来,在这种事上,李化吉与她应该是一伙的。
谢夫人道:“他以前说过,小孩子最可恶,看着如白纸般纯洁无暇,却是最善恶不分的东西,就连世上最熟练的刽子手,在残害生灵的这件事上,都比不过小孩。好像据此,他一直以为人性本恶。”
李化吉怔了怔,道:“孩子生下来,确实万事万物皆不知,此时就要由父母好生教养才是。”
谢夫人摇摇头,也觉得谢狁的想法很荒唐,因此未语先否定:“我也这般与他说,谁知他说这样更恐怖了。谁又能保证为人父母者拥有美好的品行,而不是将恶毒偏执通过血缘一代代传递下去。”
她说完,见李化吉浸入沉思,神色凝重起来,似乎很担心的样子,便安慰她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想来那时是我催他成婚生子,催太过了,他方才口不择言说了这些糊涂话,你看,现在他不是同你成了亲,又想与你养育个孩子吗?想来这些话也当不得真。”
李化吉却觉得,谢狁这话不像是玩笑。
毕竟从谢五郎的身上,她已经见识过何为偏执疯狂,而谢五郎又用同样的词汇评价过谢狁,或许就如谢狁那样说的,恶毒与偏执会通过血液,传播给每个谢家的儿郎。
唯有一点,目前为止她还看不出、也想象不到谢狁偏执起来究竟是什么样。
甚至她还有几分怀疑,谢狁那样薄情寡义的人,真的会有这种浓郁的情绪吗?
就在李化吉即将否认了谢狁时,一个可怕的场景又跃然在眼前。
她想到了李逢祥被迫与一堆尸首待在一起的那个早上。
其实那次入宫,她一直觉得谢狁怪怪的。
谢狁明明没有想过好好培养李逢祥,却在晚上突然与她说,李逢祥这样做不了明君,以此意图说服她主持参与对李逢祥的惩罚。
谢狁明明说了要引导李逢祥成为一个明君,又怎么会用如此残忍变态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
李化吉还记得她抱着李逢祥睡在太极宫,睁开眼时,却看到谢狁的身影就矗立在帘帐外,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时就来,又这样一声不响地看了多久。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这件事触犯了谢狁的逆鳞,无论是她还是李逢祥表现出来的逆骨,都足以让谢狁将他们碎尸万段,所以当谢二郎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哄一哄谢狁就能过去时,她一个字都没有信。
但事实就是,这件事收场得很轻易,哪怕她为了违抗谢狁,烧了殿门,最后真正得到处罚的是谢灵他们——尽管她也受到了惩戒,谢狁却真的就这样放过了李逢祥。
但她和李逢祥得到‘善待’的前提还是因为她承诺了若她要见李逢祥,除非得到谢狁的允许。
换言之,如果得不到谢狁的允许,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了李逢祥。
那么试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反骨,而是老老实实地遵守谢狁的命令,真的强迫李逢祥在那个满是尸首的宫殿里待够一个早上,恐怕李逢祥是真的会恨上她。
到那时,谢狁同样可以将她与李逢祥分开。
李化吉想到这里,有些不寒而栗。
可是谢灵还在,她万万不能表露出一分,于是她将手微松,垫着的帕子被风吹走,她再摸上汤婆子,果不其然烫到了手,轻嘶了一声。
谢夫人忙关切地问道:“三媳妇怎么了?”
李化吉终于可以合情合理地露出个难看的表情:“不小心烫到手了,不妨事,让碧荷给我抹个烫伤膏就是了。”
谢夫人见她好像忘了提要请自己进去的事,只好自力更生:“正巧你月事有碍,我有些偏方可以助你生育。”
她斜睨了眼谢灵:“这种事,总不好叫我站在门口,说给三媳妇听罢!”
谢灵无奈,只好让开了一个过道,谢夫人立刻挤了进去。
李化吉顺手把汤婆子递给碧荷,碧荷还想给她装个手炉来,被李化吉拒了,她很清楚现在谢狁带给她的不寒而栗,是多少个手炉汤婆子都煨不暖的。
谢夫人迫不及待地走进了内进院,果然见得那些仆从在把谢狁的东西搬到李化吉的屋子里,她很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