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江灵殊心生失落,抚着灵衍面颊的手亦无力垂下,整个人缓缓瘫坐在床边,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晨星见状,皱眉肃声对她道:“殊儿,时候不早了,你明日还要折返,赶紧去休息。”
说到“折返”一词时,明朔与阿夏不约而同望向了她。
晨星却也无暇立刻说明,隻双手抱臂继续瞧着江灵殊。
江灵殊撇撇嘴,歪了歪身子不愿起来,但一抬首对上对方的眼神,便知此事没得商量,隻得慢腾腾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门边挪着步子。
刚要走出门,却又停下,垂眸轻声道:“阿夏。”
阿夏头一回见江灵殊哭的满面泪痕,早已心慌又心疼得不得了,被这么一唤,忙快步走过去应道:“少宫主,阿夏在呢。您别再哭了……哪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啊?”说着便也哽咽起来,一边又执了帕子伸手为她拭泪。
江灵殊吸了吸鼻子,握住她的手道:“你就在这里候着,若衍儿醒来,便赶紧去叫我,知道了么?”
阿霞赶紧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您放心去睡吧,阿夏一定在这里看着,一步都不离开。”
“嗯……那就拜托你了。”江灵殊失魂落魄地扶着门走出去,末了仍不忘向内室中看了最后一眼。
她踉踉跄跄走回自己殿中,短短几步,却漫长如许,隻觉得今晚的夜风好冷、好冷。
屋中灯烛俱已点亮,桌上的书卷中夹了一本方方正正的小书,旁人不知,江灵殊却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她二人先前合看时忘了收起的话本子。
她将它拿起捧在胸口,泪水扑簌而下。
衍儿,我真的好怕,求求你,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江灵殊已近乎哀求地在心内道。
若是灵衍至天明仍未醒来,那便意味着,她与她将就这样,一句话都不能说便分开一年。
她们才刚遇着彼此不久,才刚至如此交心要好不久——就此忽地连声招呼都不打便一年不见,她们会生分成什么样子?江灵殊想到此处就心如刀绞。
可此事到底由不得她愿不愿,若对方果真不醒,还得做足了准备。
思及至此,她只能强打起精神,抹了眼泪,坐到桌前摊开纸笔写起信来。
信纸废了一张又一张,不一会儿,桌上地下便积了几十个纸团子,不是被泪完全浸湿,就是握着笔的手抖得写不下去,抑或才刚起了头就觉着不甚满意。
好不容易一封信终于写完,江灵殊看了又看——虽然也有几处染了墨、几处字迹潦草,但这已是她能写出的最好的一封了。
她颤着手将信纸尽量折平整放入信封中,又将架子上一个雕花木盒取下,以盒压着信放于桌上醒目之处,便默默地收拾起东西来。
凌霄派中人穿得素净,好在她的衣物也多为淡色,倒不需再额外准备什么。至于香袋荷包之类的,想来也没必要带太多……
想到这儿,她伸手摸进荷包,握住了那截短短的横笛——灵衍耗费了数个夜晚为她而製的横笛。
只有这个,及那夜灯市上购得的仙鹤木雕,她无论如何也得带上。
收拾完行李,她缓缓踱步至床边,如释重负却心思沉沉地坐下。
烛火幽幽摇曳,映着她的面容半光半影,接连两日的跋涉令她无比疲乏,脸上倦色尽显。虽然心中还有诸多放不下的事,却也很快便撑不住睡去。
她怎么也想不通,凌霄君为何要求的那么急,为何连一日之期也不宽限。
若能再缓上两三日,她定然有机会对灵衍说明,定然不至如此遗憾,更不会留下误会。
凤鸣殿中,晨星已招来众殿主,讲明了今日拜会凌霄君一事。
众人皆神色严肃,静静思索,许久无人言语,最后还是云若先起身开口道:“您真的相信所谓的命里劫数一说?一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殊儿毕竟身居少宫主一位,要离开凤祈宫这么久,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晨星沉吟道:“我心中并非全无疑虑,但阿樾必定不会骗我。且殊儿若真能得了高人的指点,于她来说到底也是一桩益事。唉,做师父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徒弟的。她从未离开我们这么久,如此决定,也是希望她能再成长些。待她归来后,我便有意让她与衍儿一同下山历练,见见江湖险恶,人世无常。”
云若点点头坐下:“还是宫主思虑周全,既如此,我们常与殊儿通信问候便是。”
次日一早,江灵殊急急洗漱穿戴好,便奔进西殿,伏在灵衍床边看她醒了没有。
自是天不遂人愿。
她眸中的光暗了暗,将手伸进被下握住了对方的手,柔声道:“衍儿,我还没同你讲仙山和凌霄派上的事呢。我隻说一遍,你可得听清楚了……我和师父在仙山上遇到了好些迷阵,我还不小心走进去一个——”
她轻咳一声继续讲到:“那阵中的幻境真的好美,美得叫人心醉,我差点就睡在里头不想醒来了。只是,只是忽然有个人把我叫了起来,你猜那人是谁?”
“是你啊……”她说出这句话时,颗颗眼泪又如珠坠落,掉在地上,映出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