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险些弹坐起来,惊呼道:“糟了!”
“怎么了?”高宁雪问道。
“二当家的,快,快让你的人去乱葬岗!”
“乱葬岗?”
吴蔚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喃喃道:“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我这双腿怎么可能跑过衙门的马?耽搁了这么久……来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呀?”高宁雪有些急。
适才,吴蔚想到了另一个或许可以铲除清庐知县的办法,那就是埋在乱葬岗的那些禁军的尸体,只要能证明祥瑞是在清庐县境内失窃的,朝廷追究下来清庐知县难辞其咎。
可是连自己都想到的事情,清庐知县会想不到吗?说不定在派衙役来“请”自己之前,清庐知县就已经派人把乱葬岗那边料理好了。
而且就算现在去也来不及了……那些禁军的尸体差不多已经腐败到巨人观的程度,很难辨认了。
“吴蔚?”高宁雪叫道。
吴蔚攥紧了拳头,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在援兵到了之后没有选择主动出击,白白错失了机会!
除了自己,只有胡书记官,张兴,李六,看过那具尸体,他们都是衙门的人,即便自己已经把真实的仵作手札交给了高宁雪,可他们若是一起翻供,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能证明这验尸手札的“真实性”。
下定决心
房间里安静极了, 吴蔚挪到炕沿上穿好鞋子,对高宁雪说道:“雪儿姑娘,我想出门一趟, 你能不能派一位大哥暗中跟着我?”
“……好。”看出吴蔚心情不佳, 高宁雪并未阻拦。
吴蔚来到堂屋,从一个竹筐里拿出一迭白桦树皮和几个炭块, 揣到了怀里, 转身便对上了绣娘关切的眼眸,吴蔚努力扯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去湖边坐坐, 个把时辰就回来了, 不用担心。”
“好, 晚上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做给你吃?”
“都好,你做的我都很喜欢。”
吴蔚出了门, 绣娘跟到门口,看着吴蔚的背影说道:“早点回家。”
吴蔚并未回头,只是朝绣娘挥了挥手。
高宁雪来到院子里打了一个手势, 指了指吴蔚,然后对绣娘说:“你别担心, 吴蔚不会有事儿的。”
“水缸里的水不多了,我去挑水,雪儿姑娘回屋歇着吧。”
“我和你一起去。”高宁雪说道。
“蔚蔚不是说, 在东方大人来之前雪儿姑娘尽量不要露面,而且家里也需要一个人看家。”
“……好吧, 那我派个人跟着你?”
“不用了, 挑水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
……
吴蔚一路沉默着来到湖边,湖水已经彻底化开了, 只是水温还冷着不能下水,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夹杂着最原始的泥土气息,在平静的湖面上带动一层层涟漪。
风停了,水面的涟漪和缓缓消失不见,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有些东西看似没留下痕迹,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唯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这风,若此时再来一人,吴蔚若是对那人说:刮风了。
那人大概是不信的。
就像那一桩命案。
同样是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吴蔚甚至在案件中充当了仵作的身份,可是当风过去,同样有人可以让这件案子像没发生过一样。
看得见的是一条人命,那乱葬岗里面埋着的究竟是多少人,谁又知道呢?
活生生的人,身负皇命至此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吴蔚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丢了出去,石子在湖面上划过一道痕迹“咚”的一声沉入湖底。
吴蔚一颗接一颗的丢着,仿佛要将心中的怨气全都宣泄出去才罢休。
这件案子至此,吴蔚算是失去了所有的先机,师爷死了,张兴和李六能活着,必然有他们能活下来的道理……
吴蔚的手上只剩下一卷干巴巴的仵作手札,没有书记官,并非在现场完成的,就是一张废纸。
现在回头想想,吴蔚顿时觉得脸在发烧,一切自己以为的布局和对抗,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清庐县的知县说不定正躲在什么地方,大牙都快笑掉了。
吴蔚拿出怀中的白桦树皮,有几张上面还有自己用炭笔写下的记录,其中一页上面满是正字,是用来记录穿越时间的。
可是正字到了第二十几个的时候就停下了,吴蔚的手指在最后一个没有完成的正字上面摩挲了几下,算算日子好像是因为当时卖对联很忙,忙完了之后自己也没有把画正字的事捡起来。
吴蔚翻看白桦树皮上面的字,里面有几篇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日记。
因为担心被人看到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穿越二字用了“cy”代替,看着看着吴蔚笑了,笑容缓缓消失后吴蔚又沉默了。
吴蔚突然发现面对这些自己亲笔写下的东西,竟有些陌生……
当时那种急切又焦虑的心情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不见了,吴蔚再次抬头看向湖面,脑海里却闪过了绣娘的身影,还有回荡在耳边的那句: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