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凌潇潇,为什么你总是要踩着铃声才来教室呢?”
“凌潇潇,借我一隻笔啊,我今天忘带了。”
“喂,夏念笙,下周二我有事,我不来上课了,要是老师点名,你帮我应着,反正也不会点到你的名上。”
“喂,夏念笙,你能不能帮我们把作业一起做了?”
“喂,夏念笙,你故意来旁听,为什么却那么不认真的样子?”
26岁的夏念笙站在南山的腊梅树下,穿过那些如飞絮般的雪花,她似乎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看到了十八岁的潇潇,看到十八岁的潇潇总会在课堂上很认真很认真地听课,却不愿做作业,看到十八岁的潇潇会拿笔尖的另一头戳她的后背,她犹看到十八岁的潇潇踩着上课铃声从教室的大门溜进来,那是属于她的最美年华,那是属于潇潇最开心最幸福的青春时光。
26岁的夏念笙在那个深冬的夜晚,寒气逼人的夜晚,有风吹散落叶,那叶子随着风就这样贴在了面颊。
“夏念笙,你这周为什么不来听课了?”她犹然听到潇潇那轻越的声音从那北京的城墙蔓过南城的江水,瞬时让她面颊更红了。
她犹记得她们走得越来越近,越来越频繁,开始一起逛街,开始在她们学校的草坪上拿着书遮住脸晒太阳,她们开始像朋友一样相处,在那个初冬的下午,她们躺在草坪上,初冬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意阳阳,她说凌潇潇你今天穿的衣服好难看啊,凌潇潇说夏念笙你个骗子,这明明是上周末你陪我去嘉茂百货买的,你当时明明说很好看的,就那样打闹了起来,一个上来掐她肩膀,一个俯□子去挠她的身子,身下草坪是割草机刚刚割过的整齐草坪,还泛着绿草淡淡的香气,她就那样躺在草坪上,有一枚树叶也如今夜这般遮住了她的眼睑,那一瞬,有修长手指抚上她的眉间,她的鼻翼处全是凌潇潇身上的香气,那股淡淡的,那一瞬,眉间的颤栗传入心底,潇潇将树叶从她脸上拿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像昼夜星辰里的璀璨烟火,那一刻,她不知所措,心中似茫然又似甜蜜,就那样,飞速地,在潇潇脸上亲了一下,潇潇顿时红透了双颊,那一瞬,她的心像有温泉汩汩流过,一时间变得好软好软。
后来,她就牵着潇潇的手说:“凌潇潇,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吧。”
那时的潇潇好乖,就那样垂下目光,低下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将她抱在怀里,潇潇的手怀上她,她的身体又温暖又舒服,让她再也舍不得放手。
而后,像世间所有的情侣一样,像世界所有青春期的情侣一样,她无数次地牵过潇潇的手,无数次地吻过她的脸,无数次地绕过她的长发,也有无数次的争吵,哭闹,就那样走过了最好最好的年华,她站着有些僵硬,雪下得似乎更大了些,楼上卧室里的灯已经全关了,隻独剩下花园树上星星点点的路灯。
只是那扇窗后夏念笙看不见的还有一个影子,窗栏后的女人站在窗边,凌潇潇没有睡,当她看到夏念笙站在梅花树下,雪花漫过她的肩头,还在下雪,她没有打伞,口中还有大口大口的雾气,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又来了,就在她踌躇满志,不知所措,无依无靠的时候,为何她又来了?
她又来干什么?
她亲自上门,她都不要她了,她为何又来?她想着,眼眶不禁就红了,于是就那样赌气地看着在雪地里的念笙,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上她的肩头,看着路灯下她的脸被冻得通红,看着那个时候的夏念笙也这样站在她宿舍楼下,那个时候的夏念笙也没什么钱,她去做兼职,手里捏着用做兼职的钱买的电影票,她还记得那场电影是后来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法超越的经典,她犹记得认识之初的那场舞会,夏念笙和她的同学们站在角落里,她说她叫夏念笙,那个时候的夏念笙没心没肺更没心事,也不知她抽什么疯,每周二竟是要来旁听新闻课,可从来都不认真,她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才走,上课没事就向她借这借那,后来也就熟了,她犹记得现在这个站在雪地里的人当年对她说“凌潇潇,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不如我们就在一起吧。”
她似乎看到十八岁的夏念笙,眼前的景象变得那样不真实,楼下站着的那个人,那个曾经将她拥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撒手的人,凌晨一点,站在雪地里,迟迟不肯离去,她眼眶蓄满了水汽,她披了一张毛毯,缓缓地下楼,柏家的人都睡了,她轻手轻脚地拉开门,门外冷风灌进来,她就那样看到了她,她的眉眼,她的发梢,全是窸窣的飞絮,她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四目相对,隔着她们之间的除了花圃,还有这八年的云烟。
她的心中太多委屈太多无奈,甚至还带着怨气,她穿着丝质睡裙,披着一张毛毯就这样衝在了她的面前,她的眼眶微红,叱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想你了。”她抬起头,目光温柔似水,像极了十八岁的夏念笙。她就那样看着她,潇潇的头髮随意地散在身后,长长的,如瀑布般,她消瘦了许多,连眼窝都陷了下去,她想她了,当她看见席谨之给她看的那份文件时,她没办法告诉任何人她是如何的欣喜若狂。
凌潇潇隻背过身去。
“我都知道了。”她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席谨之给我看了你们的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