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夏念文一步一步地重复着从学校到家的路线,那一路的玉兰花香,在那个暴雨初歇的黄昏,没有美人迟暮的夕阳,没有万里无云的明亮天空,有的只是昏黄暗淡的景象,可是念文依然觉得欣喜。
“夏念文,你们家就只有你一个孩子吗?”一路上,沐芷轻声问着。
“嗯”
“现在学业压力大吗?”
老师和学生在一起,能聊的话题永远就只有学业吗?
“嗯”
夏念文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和沐芷的对话上。
“喂,夏念文!”
“啊”她被沐芷一吼,手一抖,伞就斜了,伞头上那一戳很小的尖锐的东西就那样突兀地戳上了沐芷的眼睛,她只看到沐芷一下捂住了眼睛,她顿时慌了,紫色的伞掉在地上,“怎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雨中,她的心里突然有些苦,有些涩,满心满肺的全是担心。
“我可以帮你看看吗?”念文心痛地说。
她踮起脚尖拂过她的眉心,因为生痛的原因,沐芷的眉心皱成了一团,念文隻觉着自己的心在微微收缩,连带着呼吸都藏着隐忍的心痛,她拿过沐芷的手,掌心覆上她的眼眶,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怕弄痛了她,隻微微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凑近她的脸庞,双唇越过她的鼻翼,温柔地帮她吹着,她就那样细腻地一遍一遍地试图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减轻她的疼痛。
隻觉着自己的面颊上有东西在爬,凉飕飕的,是雨水吧,她本能地拿手去拂,却不知不觉间,已心痛到落泪。
沐芷突然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念文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我没事了,快把伞拾起来吧,看这一身的水”说完顺手抹了把念文脸上的水。
“是雨水。”她解释到,脸却不自在地瞥过去。
“嗯,天色真的变了,连这雨水都是咸咸的,热热的。”
就那样,沐芷一路嘲笑她直到将她送回家。
很长很长的日子以后,念文才明白,原来对沐芷的所有感情都是在和她分别后才完成的,高中毕业后那些年里夜里梦回的思念,那些回忆里的印象也只能在分别时的日子里用她最笨拙最木讷的方式去想她,只因再次看到她的时候,所想到的都是光辉,希望,还有那些迷人的,令人沉醉的美好。南山上,碧水庭里,五年之后的沐芷,依然对着她笑颜如花,她依然低着头,用自己的方式感受着身边人存在的气息,那一份温软如痴如醉,沐芷,沐芷,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
惶恐中的惊讶很快被和佳人重逢后的喜悦衝淡,念文和沐芷并肩坐在凉亭,碧水庭上凉风习习,就连花草都显得多情起来。
念文双手合十交叉着紧握着。
“念文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似乎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光里,都是沐芷掌握着话语权,夏念文总是沉默地,安静地听她说。
她斜斜地望过去,瞥见沐芷手上那枚戒指,“你结婚了?”
“嗯”
记忆中有明灭的光,念文隻觉着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她甚至忘记那天沐芷又和她说了些什么呢?能说什么呢?她在她的心里,不过是三千学生中的一个,她在她的心里,可否又有过一席之地?念文隻觉着自己是疯了,从来都没有像这次重逢一样五味杂陈,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沐芷今年该29岁了吧?手上戴着结婚戒指不是很正常吗?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的心空的那样厉害?
沐芷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看着念文,是真的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更加的,有女人味一些了,以前的念文纤瘦高挑的就像豆芽菜,现在更平添了些女人的姿色。
她问这些年念文在大学里过的怎么样?
学业是否有趣?能谈的始终都是学业。
是否有交男友,现在在什么地方高就?
当初考大学的时候好像是去广州念的学?怎么现在又在这个南方大省的城市里工作?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朝念文抛过来。
念文隻觉得大脑里嗡嗡作响,过眼处全是那枚低调的钻戒罢了,像突然失去了至宝一般心中空空的,可是那样一份至宝,从一开始,就从未属于过她。
手机铃声打断了失魂落魄的夏念文,她匆匆和沐芷告别,却原来,她和沐芷在凉亭里已经坐了一下午,坐上计程车的时候,她还能看到沐芷在朝她挥手,从来,在她的生命里,她夏念文不过只是可有可无的影子而已。
计程车上的气氛很凝重,夏念笙和夏慎之坐在后座上,面色冷清,夏念笙的脸上还赫然地有红红的指印,在这一下午,婚宴上又发生了一些事吧,夏慎之更是决绝地紧咬着下唇,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夏念文,隐藏着自己万千心事的夏念文,关心着夏念笙:“你怎么了?”
“一下午的时间,你跑哪里去了?”
“我,我碰到一个熟人。”
“熟人?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有钱的熟人?”看起来,夏念笙的怨念不是一般大。
“嗯,对了,你的脸怎么了”念文正了正身子,望着夏念笙似乎是被扇了一巴掌的脸狐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