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只见骆丙润半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黑如浓墨的西服庄重肃穆。家强上前搀扶着他走下车,老人身子颤颤巍巍不说,还时不时用手帕捂住嘴咳嗽两声,一副病中残躯命不久矣的模样。
后车上,通身黑色装束的雷耀扬和乌鸦也下了车,两人神色自若跟上龙头步伐,一路往蒋天生的灵堂方向走去。
打不通方婷电话本就心烦意乱的陈耀,此刻看到他认为嫌疑最大的东英众人前来,胸中火气更甚。
但碍于各方势力在场又是葬礼,他也只能强忍怒意带人上前接下帛事花牌,又同作为长辈的骆驼问候起来:
“骆生,怎么身体还未见好?”
“咳、咳咳!咳……咳咳…”
“…阿耀,真是失礼了,肺上的毛病…咳咳…一时间…也难好…”
“骆生病成这样还亲自到场,真是有心了。”
“我是看着阿生长大的,想不到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咳…咳咳…只要还能走…我都要来看他最后一眼……”
两人交谈间,资深演技派骆驼越说越动容,恨不得当场就要老泪纵横。
陈耀看在眼里,心里却无比唾弃,但此刻面对这老谋深算的狐狸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在荷兰的枪击案事发突然,东英撇得一干二净,有足够不在场证明。
事发之后没多久,笑面虎听闻蒋天生暴毙街头,还主动跟当地警方提供相关线索配合调查,可洪兴一班兄弟在阿姆斯特丹周旋了好几日也没什么结果,时不待人,最终他们也只能先将蒋生遗体运回本埠举办丧仪。
“咳咳…咳…雄仔,快把帛金拿给阿耀,我们也进去给蒋生上香。”
老人转身嘱咐乌鸦,男人虽是一脸不悦,但也听听话话把手里的奠仪交给陈耀。
对方接过时,目光明显与他相碰了几秒,似乎是想要在洞悉他眼底隐匿的真实情绪,而乌鸦迎上陈耀视线毫不畏惧,还莫名有股怒气沸腾。
雷耀扬在一旁观察火药味十足的两人,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眼神交锋,也跟着家强搀扶起骆驼进入灵堂内。
今日他们来的目的并不是与洪兴交恶,而是等待「杀人凶手」罪名彻底归于陈浩南。
“请上前行礼!”
“一鞠躬…”
“再鞠躬————”
丧事司仪高喊,东英众人神色严肃恭敬,随着便弯下腰向灵堂中央的黑白遗像叁鞠躬。
偌大厅内,只有龙头骆丙润和两虎知道蒋天生的真正死因,老人盯着蒋天生那张脸,不由得想起曾与东英明里暗里斗争过的蒋震,想起他那副曾瞧不起东英的嘴脸。
虽然这个港岛大社团已被他们重创,但即便现在东英势力已经大夜弥天,却也还不到能够松懈的时候。
待礼毕转身向外走,到大堂门口后又涌进来一批人,为首的矮胖男人也是黑口黑面,他扫视了一眼雷耀扬,又目光如炬地紧盯骆驼。
精瘦男人撑着拐杖率先上前寒暄,面孔苍白得没什么血色,格子手帕紧捂着嘴角,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当场晕倒。
“哗!骆老弟,听说你病了好久?这么严重就叫小辈的来不就得?”
程泰也是没想到,曾经生龙活虎的骆驼也会有病怏怏的一天,连自己同他握手时的力度都不敢太重。
“咳咳…泰哥,咳、咳咳……”
“阿生…咳咳……他走得突然,我痛心疾首啊…真是天妒英才…”
骆驼装病功夫也是一流,叁言两语就把自己伪装成惋惜死者的长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病入膏肓,能坚持来到这场合简直精神可嘉值得钦佩。
一旁的雷耀扬和乌鸦对视一眼默默不语,但都在心里暗自佩服这老家伙,前几天他不仅在曹四面前蒙混过关,今日还能来蒋天生葬礼上猫哭耗子假慈悲,他不去当演员真是业界一大损失。
两位社团龙头正聊着,只听到殡仪馆外一阵吵闹喧哗,蹲守已久的记者举起相机不停按下快门围追堵截,而人群中央那个靓丽女人在保镖和经纪人护送下入来,即便墨镜遮挡住双眼,还是能看出一脸哀痛。
“方小姐!”
“方婷小姐!”
“枪杀蒋生的人真的是陈浩南吗?”
“请问你接下来的几部片还会不会继续参演?”
“方小姐……”
面对媒体穷追不舍的诘问,方婷神色凝重一言不发,暗自让自己深呼吸保持情绪镇定。
在进入灵堂前,她留意到骆驼身旁那两个猛虎般的男人,他们就如同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假使她走错一步…都会命丧当场。
奈何笑面虎跟她交换的诸多条件实在诱人,而她也在这趟生死之旅中,看出笑面虎对她除却欲望之外的特殊情感,方婷虽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暂时对他妥协。
眼下,她只痛恨自己有太多致命把柄握在东英手里,痛恨自己也是这次计划的帮凶之一…但比起这些,她打拼多年的星途不能就此白白断送。
要生存还是毁灭?
此刻,她站在这个命运岔路口,必须尽快明确方向。
从拥挤人潮中好不容易进入灵堂,方婷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步伐极为沉重地走至死不瞑目的亡者遗像前。
女人慢慢摘下墨镜,连鞠躬叁次,看了看「沉冤待雪」四个大字又走上前,颤颤巍巍将手里叁炷清香点燃插入黄铜香炉。
头一晚哭红了的眼还微肿,此刻又被烟燎得她双眸酸涩,几滴泪珠不由自主从她精心修饰过的面庞滚下来,落在黑色的丝质裙面,又随着布料慢慢渗透进皮肤里。
从进入鱼龙混杂的演艺圈摸爬滚打开始,她早就习惯借助各种势力作为自己扬名立万的垫脚石,而自己如今的成就虽有大半靠蒋天生扶持,但除了两人情人关系之外更多是利益互惠,她早就清楚明白,依靠这种地位的男人始终不会长久。
于她而言,这些都是转瞬即逝的过场,只有挺过这场浩劫,属于自己的一切才能重新开始。
因为方婷的到来引起大批媒体围堵,陈耀派人驱赶一番好不容易才挤入灵堂,他也没想到这好些天联系不上的女人会在此刻突然到场。
想起在荷兰时面对警方的盘问,她被血腥枪杀场面吓到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如今看来倒是镇定自若,而那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神色,令他顿感不安。
他还发现,跟着方婷的经纪人已不是之前那位,两个随行保镖也是陌生脸孔。
正当陈耀满腹诧异想开口时,方婷回过头看他的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说话语调也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耀哥,劳驾你通知一下大家到灵堂来。”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讲。”
男人虽然疑惑她这样说的原因,但以蒋天生生前对方婷的重视程度,他也不好太怠慢。
骆丙润时不时的咳嗽声回荡在偌大空间中,他和程泰一起看着洪兴的人逐渐往灵堂方向,佯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地探讨起来,雷耀扬与乌鸦则站在另一旁,各自闷声抽烟打发这无聊时间。
没多久,基恩堂外的媒体记者都被驱赶得七七八八,一众洪兴元老、各个堂主随即入内,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静候这个影视红星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行。
待众人陆续进入灵堂,方婷慢慢从蒋天生遗像前转过身,又从黑色手提包内拿出一个白色信封。
“方小姐,你有什么要对大家讲?”
“蒋生他是否有给你留话?”
见她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