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和手里拎着两张纸在屏风后晃了晃,宋长鑫赶紧去接出来,他一看,惊道:“奇了,居然有两个人写了同一首诗。”
说罢,他把两张纸摆到桌上,引得人人都伸头去看。
广平侯世子萧明照,深情款款地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许淼淼在桌下狠狠踢了我一脚,我吃痛看她,却听见那屏风后的人悠悠地说:“是谁写的?”
我悄悄举手:“是我。”
许淼淼也举手:“是我。”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道:“你们坐的那么近,互相看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不是互看了,是这首诗是我俩共同作的,从前七公主在我出征前写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两句送我,我补了后面两句进去。今日只是觉得这首诗挺应这道题的,便写了下来。”
我说罢,众人均露惊叹状,我听到女眷们小声交谈:“居然是七公主啊,李风果然好帅。”
“好羡慕,人家能琴瑟和鸣一同作诗。”
桌上众人又看向许淼淼,等着她解释。
许淼淼摊手道:“看我做什么?他不都说了前两句是我写的。”
众人更是大吃一惊,有人结巴道:“你是七七七七七公主?”
许淼淼没好气道:“我是七公主,不是七七七七七公主,好吗?”
说罢也懒得装了,胡子一揭直接摆烂。
众人均不相信桌上这大嗓门,又冒失的人是以贤惠聪明闻名于世的皇帝的小女儿七公主。
千秋和的眉毛跳了跳,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许淼淼道:“皇妹怎会在此处?”
“拿了二哥的牌子,别问了,好不容易出趟宫,别烦我。”许淼淼没好气道。
“父皇母后可知道?”
“不知,你不说,我不说,不就没人知?”许淼淼说着环视了一圈,继续道:“我相信大家都不会说出去的是吧?”
院内众人只好使劲点头,这可是七公主,七公主诶!?
千秋和微微扶了下额,坐回到屏风后,话锋一转:“本王很喜欢这首诗。”
宋长鑫赶紧附和道:“这首诗真是伤感至极啊,这葡萄美酒,逍遥畅饮背后竟藏着公主与将军分别之痛,将军即将出征,美好的景象被打破,声声琵琶明明是歌舞乐曲,竟像是在催将军出征。”
宋长鑫边说边吸了口鼻子:“公主对将军用情至深啊。”
宋长鑫刚说完,屏风后便飞出一支毛笔,砸在了他的头上,宣王的声音已是微怒:“公主尚未婚配,你在这里胡编乱造什么?”
宋长鑫大惊,手也哆嗦了起来,朝着屏风直接就跪了下来,连连道:“对对对,王爷,是长鑫说错了话,请王爷责罚。”
“六哥,”许淼淼懒洋洋道:“你好好说话砸人家干嘛?这诗鉴赏的也没错啊,我过去是喜欢过李风,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皇妹,说话要有分寸,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宣王厉声道。
我夹在中间,想和稀泥,又考虑到人家是皇室之间的对话,我能插嘴吗?
“我知道,”许淼淼也提高了段声音:“在这个地方,男女有别,尊卑有别,大家都觉得男女之间无法生出真正的友谊,所以大家都觉得我喜欢李风就一定要嫁给他。我小时候不懂事,也以为这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也求过父皇向我们赐婚,可是李风心中已有佳人,我也认清楚了我只是喜欢和他聊天饮酒,难道朋友上战场,我不能替他担心么?”
在座的所有人都向许淼淼投来了不可思议的钦佩眼光,萧明照忍不住道:“七公主真是豪爽性格,在下佩服。”
女眷中也有人忍不住插嘴道:“这世间苦女子久矣,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卖,日日都要在家学习相夫教子,琴棋书画,实在是不公。女子便该如此么?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因为对方是男子就不能接近么?”
女孩们纷纷点头,竟也不顾旧时法礼,互相讨论起来。
宣王扬了扬眉,反问:“皇妹是何时和李风聊天饮酒的?”
狐狸就是狐狸啊,马上就挑出了许淼淼的逻辑漏洞。
我正欲开口帮忙辩解,许淼淼就接道:“以前李风下朝后我在皇宫见过他几次。”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我心说许淼淼你真是个好人,私会公主和被怀疑与后宫私议朝政可都是要掉脑袋的事啊
许淼淼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她补充道:“但只是远远看着他,当时未敢逾矩,后来我和李风有一些书信往来,我只觉得和他叁观相合,相见恨晚。一次满月,我们相约赏月饮酒,我在宫墙内看那天上的月亮又大又亮,真想飞到月亮上去看看,我便独自醉酒,希望梦可以带我飞出宫墙。那一夜李风在自家院中饮酒,后来我知他要出征了,便互相作诗送给了对方。”
“既是如此,本王也为皇妹寻得知己感到高兴。皇妹年轻叛逆些也是正常的,但礼法传承是皇家祖训,皇妹莫要忘记了才好。”千秋和平静地说道。
真是个父权大家长,老古板,臭狐狸,我呸,我忍不住悄悄比了个中指给他。
没想到他又道:“不如这样,李将军和皇妹再一起做一次诗,也让我这个做兄长的欣赏欣赏这叁观相合,相见恨晚的友谊。”
“真是个狐狸。”
“真是个狐狸。”
我和许淼淼异口同声地小声哔哔道。
“可有题目?”我问。
“没有,随意发挥。”
我和许淼淼相视一笑,我问她:“谁先来?”
许淼淼要了张更大的宣纸来,提笔就写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我一看,这诗还挺应景她那个故事的,李风的一手潇洒行书轻落纸间:“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许淼淼又写:“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我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她回:“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最后我们一人半句,她先写道:“唯愿当歌对酒时,”
我补上最后一句:“月光长照金樽里。”
此诗一出,众人纷纷惊叹不已,一直安静着的檀犀同忽然拿起那张纸,嘴里念了数遍,激动道:“好诗好诗好诗,这真是人生难能觅知己,独醉共赏一汪月啊!犀同佩服二位的高山流水之情!”
我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扬了扬眉毛,看向许淼淼,却见她俏皮地对我挤了下眼。
屏风后的人竟也忍不住走了出来,轻鼓了几次掌,道:“皇兄眼拙了,未能早些察觉皇妹与李将军的情谊。你们二人确实相得益彰,诗也是酣畅淋漓,本王一辞莫赞。”
女眷们听完诗句也纷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站在男人堆里,轮流观赏我们的“大作”。
可能是我和许淼淼写的实在是太好了的缘故,这场诗会最后竟演变成了寻找琴瑟和鸣的聚会,公子小姐们纷纷提笔写下自己的句子,让其他人选择来接后半段。
我心里正想着除了许淼淼的,别人的我可接不上来,就见檀犀同给我递了一张纸,他一脸崇拜地看着我,大眼睛眨巴眨巴,问:“修兰兄能否赏脸也给我题一句啊?”